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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(七十二)出海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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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著在王大娘家幫了一天的忙,北漠一回去便倒頭就睡,阿燁卻是好精神,待她睡著,自個兒卻從床上起來推著輪椅堵在了堂屋門口。

天地間幾乎沒有夕陽餘暉的時候,他等的人也回來了。

青青背著魚竿,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,蒼涼的身影透著一股英雄寂寥。

他突然想,若是年少時,青青也必然並非凡品,不知人生還要經歷多少苦難,才能如他一般寵辱不驚。

見他等在門口,青青毫不意外,似乎早在他的意料之中。

將魚竿放於地上,順手從廚房撈了把椅子,青青與他並肩坐好之後,方鋝著白須悠悠開口:“有事”

阿燁也不與他客氣,道:“我的腿,可有辦法在這兩日便痊愈?”

青青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:“你不是說來日方長,慢慢來嗎?”

“有勇氣面對現實,才有資格憧憬人生。”他微微一笑,道,“這句話我很喜歡,所以想試一試。”

青青不再多問,道:“法子自然是有,不過,需借用你千年修為。”

他有些為難,皺眉道:“可我不過才四百多歲。”

阿燁原以為青青必定是看走了眼,卻不想他卻道:“身懷特質,又久居玄冰穴,你活的一年,更勝他人十年。”

不想青青竟對他的了解如此精準,饒是阿燁早知他必定是隱居高人,此時心中不覺又多了幾分詫異,更覺眼前人深不可測:“前輩你究竟是……”

眼前人拉了臉:“老朽有名有號。”

阿燁反應迅速地改了口:“青青你究竟……”

青青言簡意賅地搶答:“老朽記性不好,你若問的多了,你這雙腿老朽可就醫不好了。”

阿燁無奈一笑,心中疑惑只好一並忍下:“算了,還是我的腿重要。”

“只是,你胸口所中流羽之傷頗重,雖然已無大礙,但一個月內不應隨意動用法術。若是此時耗了一千年修為來醫治腿,怕會牽扯舊傷,後患無窮啊。”青青一臉凝重地提醒他道,“年輕人也要保重身子,小心沒有機會慢慢變老。”

他似是早有所準備,心意已決,道:“那就這麽定了,今晚就動手。”

青青見話也說完了,顧自收拾了魚竿轉身進屋了。

一夜星光靜了白日的喧囂熱鬧,阿燁望著夜空的目光突然黯了幾分。

明夜之後,不知這夜空是否依舊星光璀璨。

但即便黯了又如何,本就習慣了暗夜白天是一樣單調的顏色,所見過的繽紛五彩,本就是白撿的。

如此想著,他的唇邊凝了一絲苦笑,在黑夜中悄無聲息。

第二日清晨,她醒來的時候,偷偷瞄了簾子的那一端,竟見床榻被褥平整,分明是沒有碰過,很是驚訝。

“原來你每日清晨都是這麽瞧我第一眼的。”身後傳來阿燁的聲音,帶著幾分輕笑,“這是哪家的羞澀姑娘,瞅著眼生。”

她身子一頓,臉頰泛起了微紅,一咬牙,硬著脖子回了頭,見他臉色慘白甚是倦怠,吃了一驚:“你這是怎麽了,失眠了?”

“只是瞧著夜色好,多看了幾眼,忘了時辰。”他微微一笑,道,“收拾一下,今日隨我出海。”

她更是驚訝:“出海?為什麽?”

他很是隨意:“聽說很有趣。”

有海有船,只兩人。

她從未坐船出海,倒是也覺得應該挺有趣,但還是遲疑了片刻:“可我答應了王大娘今天還要去幫忙的。”

他自然準備妥當:“我已經同王大娘打了招呼,她已經不需要你了。”

她想了想,擡腳去廚房:“那我備一些吃的。”

他攔下她:“我已經準備好了,只等你梳洗妥當。”

她有些驚訝:“你好像,挺心急?”

他挑了挑眉,微垂了眸:“有嗎,我只是心細如發體貼又暖心而已。”

晨曦微薄,她掩嘴而笑,笑聲清脆輕快。

船不大,雖然掛著滿滿的白帆,但要動基本還是要靠法力。

阿燁說,那是青青知道他們不會禦船,所以特地準備了一艘只聽話無需動手的船。

船破浪,不徐不疾甚是平穩,他坐在船艙的矮幾一旁,看著她背對著自己站在船頭看海,海風清涼,她的垂至腰間的青絲飛揚,仿若每一根都會觸及他心底最深處的柔軟。

心中甚是暢快,她覺得阿燁此番提議甚得她心,待將波光閃閃的海浪看了個夠方回頭,恰見他滿是笑意的清澈雙眸,心中不由一動。

“你今日怎麽有了如此雅興?”她在矮幾的對面坐下,笑道,“不過這個雅興的確有點意思。”

“你開心就好,我想,你深居西華山,極少有機會出來走走。”他難得地一本正經,語氣輕柔,“倘若此生有幸,窮山惡水也罷,平川野茫也好,我定要帶你看盡這天下河山。”

“看盡天下河山?”她眼前一亮,神采奕然,“真的?”

“真的。”他答得極認真,仿若這浩瀚海天中唯有她一人,“這天下雖不是我的,但看看總不是問題,如若有問題,我便奪了這天下給你瞧風景。”

她看著他俊朗雋逸的眉眼,聽著海濤聲聲,怦然心動。

過了許久,她才抿嘴一笑,倒了兩杯茶,將其中一杯遞予他:“兄弟你好生霸氣,那咱們就以茶代酒,結了這盟約咯。”

他淺笑接過,與她碰了杯,卻神色漸漸緊了緊,遲疑半晌也遲遲未飲。

早已一杯飲盡的她放下茶盞時見他沒有動靜,奇怪道:“杯子都碰了,怎麽不喝,嫌少?”

她開了玩笑,他卻一反常態地沒有接過,反而將茶盞放了下來,劍眉微蹙:“但倘若我此生無幸,只怕咱們的盟約就做不得數了。”

“倘若你此生無幸帶我看盡這天下河山,那我就帶你踏遍這天地六界,”她笑若春風,“雖說這六界不是我的,但看看總無妨,若是有妨,我便拿下這六界任你看熱鬧。”

他的心情本是愈加陰沈,可經她這一玩笑,卻仍是忍不住無奈道:“你這聯子對得倒工整,可聽起來好像比兄弟我還霸氣,不開心。”

她瞧著他的神色,卻突然笑意漸消,眸子裏似是有春水晃蕩,雖垂眸瞧著手中把玩著茶盞,聲音卻雖低低的輕輕的:“你早以性命相救,我自會以性命相隨,若你此生無幸,我此生又有何歡。”

他身子一頓,終是又一次聽到了她的心意,似是有一點亮光蓋過了所有陰暗從心底漫出,但尚未染上雙眸,眼底終究還是蓋上了一層冰涼,仿若罔若未聞地道:“我記得,我對你頗為了解,可你卻對我的來歷底細所知甚少,為何卻如此信我?”

她笑了笑:“誰說我不知道你的底細?”

見她頗為自信,他“哦”了一聲,微有驚訝。

“當今魔君共有子女七人,你排名為三,最受魔君器重,從小便被魔君重點培養,一直在外修行,直到十年前才被接回黑玄。外人只知道你是魔界少君,年方四百餘歲,是魔界未來的一界之尊,性情冷淡不愛出門,很少有不良傳聞。”她侃侃而談,說得很是順當,“但我顯然不是外人,所知的自然也遠遠不止這些。”

聽她說自己不是外人,他雖沒說話,唇角卻仍是不由輕輕一勾。

“我還知道,其實你已經四百三十二歲,雖夠凡人輪回七世,卻委實比孩子還會賴皮。不是性情冷淡而是嘴巴太欠少說為宜,不是不愛出門而是出門後就是七燁而不是少君曄其,不是很少有不良傳聞而是做壞事總是不留痕跡。”她笑著道,“你喜歡淺色衣裳,喜歡白水多於茶酒,偶爾用膳會偏辣;有心事時就去凡間時聽書聽戲,獨愛一碟花生米,從不用手抓,用筷子卻偏要人家拿來兩雙。你說,我可有哪一句說的不對?”

風浪再大,也掩不過她所言的每字每句。

他只覺得,他應該聽到了這世間最動聽的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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